杭州：城的城市化易 人的城市化难
夕阳西下，镇上老茶馆里，人还不少。有专门过来玩的，也有干完农活来歇歇脚的，大家几分钱泡上一壶茶，围着简陋茶桌，古往今来，天上地下，以及邻里家事，信马由缰，能聊上大半天。
邵辉的脑中，总浮现这样一幅画面。他今年39岁，是九堡街道文化站站长。今年他想将辖区撤村建居社区老年活动室，改造成老底子的“钱塘茶馆”。
去年10月，九堡撤镇建街，成了杭州最“年轻”的街道。
既然已经城市化，为何又要追寻老底子？
邵辉的想法是，城的城市化易，人的城市化难。
“现在每个社区都有很多老年活动室，你去看看，里面基本上都成了棋牌室，还混杂了很多中年人，麻将、老K，样样来，乌烟瘴气。”邵辉说。
这些年，拆迁安置款、房租、集体经济分红，大家荷包鼓了，又该怎样生活？
土地没有了，又该如何融入城市？
在江干区，每一个地方，做法各有特色。
【九堡】评书戏曲代替麻将老K“老茶馆”要让群众生活多彩起来
邵辉说，改造成茶馆，就是要以喜闻乐见的形式，丰富群众精神文化生活。
首先，做一个试点，选在九堡社区。
“中式风格，隔扇、屏风、嵌花图案都要有，里面还要配实木八仙桌、条凳、铜质大茶壶等老家什。”他说。
茶馆里，还有一个小舞台，定期还有演出。
由辖区文体团队如越剧团、民乐团等出节目，比方说，评书、戏曲等，中老年人喜欢的，都可以来演。
目前，九堡社区的“钱塘茶馆”正在装修，此外八堡社区、三村村的，也正在设计。
茶馆免费服务属地社区中老年人，白天全天开放。将来还要扩大服务半径，接受附近新建社区居民参加。
其实，人的城市化课题，九堡早就注意到了。
一方面，九堡鼓励失土农民创业。如东街六号创业园，就为失土农民提供免费办公场地，三年租金、水电等费用一概全免。
同时提供免息小额贷款，评选“十佳”失土农民创业明星，激发失土农民创业热情，从“富裕一阵子”跨越到“幸福一辈子”。
另一方面，加大保障力度，2014年，街道本级发放促进就业专项资金1504万元，帮助被征地农转非人员就业11679人。失土农民就业培训559次，惠及16800人次。
【四季青】一纸管理公约，“锁”住不良习惯文明检查合格了，才有奖励
2011年开始，三叉社区和每一位居民，都有一个约定——《美化家园小区管理公约》。
里面有5项内容。如，保护公共空间，不能在小区绿化及公共设施上晾晒衣物。当然，也不能饲养家禽，更不能毁坏绿化来种菜。
还要有序停车，不能堵塞小区大门，更不能在绿化带上停车。
每个月，社区都要开展检查，如果每次都合格，年底还有奖励。按照户型大小，金额也不同。大、中户，200多平方米面积的，奖励3000元。面积在180平方米的小户，奖励2000元。小户以下，奖励1000元。
“这笔钱，由集体经济出，每年大约投入280万元。”三叉社区主任李云建说，3年过去，效果一直不错，“每年合格率都在95%以上。”
文明治丧、文明祭祀移风易俗也有“规定”
办几天流水宴花费上万，做祭祀动辄千元，一个抬灵车的“花轿”1000元起步，搭篷帐300元一个，酒水香烟又是一大笔开支……大办一场白事，少则几万，多则用掉老人和子女攒了几年的辛苦钱。
农民变市民，最头疼的就是“移风易俗”。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前几年，五福社区结合自身特点，出台了文明治丧规定，将办白事的各项流程一条一条列出来，提出具体要求。
去年6月，规定再升级，对治丧和祭祀也出台了补充规定。
比如，在社区办丧事不得超过3天，禁止播放高音喇叭以及燃放鞭炮。做祭祀不得超过1天，时间从早上6点到晚上8点半。
社区居民（原农转非）遵守文明治丧和文明祭祀的规定，可以拿到奖金。如果违规，非但没有奖励，还会曝光。
对文明治丧和文明祭祀规定的执行情况，还将作为社区居民参与社区事务，或者社区居民代表选举的一项重要参考依据。
学界声音：大部分居民已经“融入”
马良，浙江工商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
人的城市化，在他看来，是一个大课题。
2005年，他第一次走进四季青街道三叉社区。“刚刚撤村建居没几年，虽然大家住进了楼房，可跟城市住宅小区一比，无论是小区环境还是市民意识，都相差太多了。”
10年里，马良一直关注江干部分地区撤村建居后人的城市化问题，两次大规模入户发放调查问卷，进行田野调查，拿出两份论文。
去年夏天，他再次走进这里，针对“人的城市化”问题，开展调查研究。
在江干区四季青街道中三叉社区、五福社区和江锦社区这三个撤村建居社区里，马博士一共发放问卷577份。
里面有这样一道题，“你对传统的祭祀或丧事操办风俗怎么看？”
大部分的态度是“应文明简朴办理，表达了哀思即可”、“大操大办没有意义，要厚养薄葬”。
“可见，大部分人是支持‘文明治丧’的，对传统的祭祀或者丧事的操办风俗持较为开明的态度，这表明在从‘农民’到‘居民’身份转化的过程中，大家的思想观念已发生较大转变。”马良说。
股社分离是大趋势
他说，10年来，这里的变化是相当大。
“我们谈‘融入’，要知道，大多数失土农民是被动的，他们被动融入，自然会有各种各样的不适。”马良说。
“最开始，问题集中在政府对失土农民提供的社会保障上。”他说，没有了土地，自然没有安全感。
如今这些问题，有了很大改善。“甚至很多地区，比城市居民待遇还要好。”马良说。
有一些探索很值得推崇，比如10%留用地制度。
杭州是国内率先实施这项制度的城市。
“说白了，这也是一种有效安置，让失土农民有机会享受土地增值带来的收益，带来相对体面的工作和有尊严的生活。”他说。
在马良看来，即将要面对的，一个是股社分离问题，再一个就是社区自治。
“股社分离，这是大趋势。如果不改革，长此以往，不利于融入。”他说，对此，政府部门要有一个顶层设计，推动这项大工程，再由此，探索民主自治，这才有真正的市民化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