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文明美:当代环境审美的新形态
生态文明作为一种崭新的文明形态,其不仅需要更高的社会生产力、科学技术水平,而且需要人们具有一种崭新的人生观、宇宙观。生态文明的建设,是社会新的发展,是人类新的进步,它带来了一个崭新的文明时代。这深深影响了环境审美,影响了环境美学。
环境审美观具有历史性。迄今为止,人类主要经历过渔猎文明、农业文明、工业文明三种文明类型,这三种文明类型的环境审美观各有其独特属性,而当前我们正在建设的生态文明,也有着不同于此前的环境审美观。笔者认为,当代环境审美的新形态是生态文明美。
美,就其本质来说是文明。这个观点用来说明社会美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如何解释自然美。自然美的本质是不是文明?自然美与社会美的不同之处在于载体——自然美的载体是自然物,社会美的载体是社会物。我们通常在两种意义上使用“自然”概念,一是将其看成与人相对的物质存在,强调自然的独立性:自然是自己创化的产物,有着属于自己的目的性,虽然这目的看似是本能的;自然有自己的本性与运动规律,这本性与规律不是人设立的。二是将自然看成与人相关的对象。这种相关的自然,是人化的自然。关于人化的自然,存在不同理解。一些学者认为,只有人的实践作用过的自然才是人化的自然。但笔者认为,只要自然进入了人的生活(包括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就是人化的自然。由此推之,自然美因进入人的生活而具有了文明的意味,它或为文明的物质成果,或为文明的精神成果。离开人,离开人性的肯定与接受,哪还有美的存在呢?
自然环境美是对自然美的进一步界定,所谓“进一步”,就是强调自然作为人类生活环境的意义。如果对自然的审美不只是一般地联系到人而是联系到人的以“居”为核心的生活,那就是自然环境的审美。
宋代画家郭熙论画山水,说“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画凡至此,皆入妙品,但可行可望不如可居可游之为得”。郭熙说的是绘画选景,他选的景其实就是环境。画环境,不独中国的山水画如此,西方的风景画也如此。景观的美与不美根本上取决于人对它的心理感受,而人的心理感受又岂能离得开“可行”“可望”“可游”“可居”这类的实际生活呢?长期以来,人们实际上是将自然当作环境的,只是未提出“环境”这一概念而已。
由此可知,人类对自然环境的审美兼顾了对象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自然属性是自然美的基础,社会属性即自然物对人的以“居”为核心的生活的意义,这两者的统一实质就是自然的文明化。用一个简洁的命题概括自然环境审美,那就是:自然环境美,美在自然文明(以自然为载体的文明)。当代的自然环境审美较之前的自然环境审美所不同的是,自然属性中彰显了生态性,社会属性中强调了生态性之于人的意义,综合起来就是凸显了生态文明的内涵。所以,当代的自然环境审美观认为,自然环境美,美在生态文明(以生态为载体的文明)。
生态文明时代前的自然环境审美,强调自然环境中的生命意味。这生命意味的立足点是人的生命,凡是从自然物身上有意识地或无意识地感受到了人的生命,那对象就具有了生命的意味。黑格尔将这种生命意味表述为“生气灌注”。他说:“我们只有在自然形象的符合概念的客体性相之中见出受到生气灌注的互相依存的关系时,才可以见出自然的美。”重视自然的生命意味,虽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重视生态,但它们的实质是不同的。因为一般的重视生命的意味,不会强调生命与生命之间、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关系,更不会考虑到地球上诸多生命良性的发展。生态着眼于生命的整体性与相关性,关注的不是某一单个的生命,而是种群的生命,种群的生命实际上并不是由种群自身所决定的,它受制于与它相关的其他种群生命和非生命的自然条件。生态观对生命的理解较一般的生命观深刻得多。
产生于19世纪中叶的生态学经历了描述性生态学、经典生态学和现代生态学三个阶段,首先在自然科学领域内得到完善,而在20世纪,它又突破了自然科学的范围而与人类学相结合。1922年,美国学者哈伦·巴洛斯首次提出“人类生态学”的概念。至20世纪下半叶,相继涌现出大批有关人类生态学的著作。人类生态学为生态文明学的产生开辟了道路。
从生态文明的视界来看自然环境审美,自然环境的美既不在生态,也不在文明,而在生态与文明的统一即生态文明。生态文明的审美视界较之自然生命的审美视界主要有哪些不同呢?笔者认为,主要有五个方面:
第一,强调并凸显自然环境美中的生态性。自然性是自然美得以存在的基础,是其区别于社会美的关键。生态文明视界下的自然环境审美也注重这种自然性,但它更强调并凸显自然性中的生态性。
第二,将人与自然的和谐提升到生态平衡的高度。过去我们谈论自然美,比较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这诚然不错。但按生态文明审美观,一般地讲人与自然的和谐还不够,必须突出这种和谐的生态平衡意义。失去生态平衡,就是对美的否定,它迟早会给人类带来灾难。
第三,将生命意味的美提升到生态意味的美。生命意味的美让人的审美视界专注于某一生命的形象展现,而生态意味的美则让人的审美视界扩展到生命的联系与网络。实际上,生态的网络系统只存在于人的理解与想象之中,它的审美实现呈不断的发散状态。
第四,生态审美导入生态公正理念,体现出生态的兼容性。传统审美张扬人的主体性,而在生态文明审美视界下,审美对象的地位受到尊重。美国环境伦理学家罗尔斯顿曾举一例:罗瓦赫原野公园过去的标牌上写的是“请留下鲜花供人欣赏”,现在写的是“请让鲜花开放”。两种标牌虽然目的都是让人爱护鲜花,却持完全不同的立场——前者主张人的本位,后者融生态公正立场于其中。
第五,荒野的审美价值为人们所重视。罗尔斯顿强调,“荒野历史上和现在都是我们的‘根’之所在”。当荒野被人们接纳并视为生命之根时,其实它已经“人化”了。这里,工业文明功不可没。正是凭借工业文明提供的物质基础和科技成就,加上建立在工业文明基础上的生态文明为人们提供的视野与观念,人们才能欣赏荒野的美。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城市设计学院)